23. 再验《引支勒》的可信度

 


不久后大卫应母亲之邀来我家作客,我一打开门他便径直冲到冰箱跟前。母亲非常开心,她觉得大卫这样做很可爱。

如果大卫先启动嗅觉系统,就不用去查冰箱了。母亲热情好客,她习惯在客人来之前备好一桌盛宴。母亲煮了汁香羊肉1、秘制羊肉饭、奶香鸡、牛肉炖菜等菜,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母亲会准备素食,但这都不是我的菜。

我们就坐后,大卫看起来很开心又有些疑惑。我们先吃牛肉炖菜,但餐桌上没有刀叉。我为大卫示范巴基斯坦式用餐,撕开烤饼后用它盛舀食物。大卫小心翼翼地学着,竟然没有出“乱子”,我都怀疑是否真主在庇佑他。

饭后我们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着吃喝饱足的愉悦。大卫望着天花板,虽然他这次来访是准备复习化学课的,但他这样毫无戒备的状态是我再验《引支勒》可信度的色拜布(机遇)。

“关于我们上次的论点,”我坐在扶手椅上说,“我同意《引支勒》没被篡改过。”

“知感主!”他喃喃地说,一动不动。

“但即使它没被篡改过,也不能说明它是可靠的;换句话说,我怎么知道《天经》上说的是否正确?”

大卫故作夸张地看着我:“纳比,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?《古兰经》不是说《引支勒》是真主的话语吗?2”显然大卫对伊斯兰教也有所研究,这有助于他更多理解我。而他说的没错,但我的立场和一般穆斯林不一样3

“我不信这个,也许安拉送给尔撒的是另外一本书,而现在已经遗失了。”我提出我在穆斯林辩论中听过的护教学观点。

大卫想了一下:“嗯,我会回应这个问题,但我想你是否从根本上就怀疑《引支勒》的可信度,而唯一最接近尔撒年代的记载就是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。”

大卫刚刚提出了一个大胆主张,而我需要再次确认彼此论点。我打断道:“等等!你是说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是早于任何其他关于尔撒生平的纪录吗?”

“是的,其他关于尔撒生平的纪录都出现较晚。”

“但我听说还有很多其他关于尔撒生平的经典4,而这四卷经书是尔撒的信徒们选择性地编进《天经》里的。”

“的实(确实)还有其他所谓的‘经典’,但它们都出现较晚,约在公元后第2世纪中期或后期。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在公元后第一世纪就已经存在了,这就是早期尔撒门徒们选择它们的原因之一。”

我试着进一步推动论点:“假如《引支勒》是另一部真主启示尔撒的经典,但却在他去世后逸失了呢?”

“纳比,这里有两个关键性问题:首先,你的论点纯属猜测,没有证据的‘假如’不足以能构成论点;第二,你知道《古兰经》5:47对跟随尔撒的人说:‘信奉《引支勒》的人,当依真主在《引支勒》中所降示的律例而判决。’这表示穆罕默德在世时就有《引支勒》,所以《引支勒》并不是逸失的抄本。”

我试着回应却又无法应急证明我的论点。越琢磨大卫的论点,我越觉得自己是“酸秀才”,餐后的愉悦感已消失殆尽。

大卫接着又说:“作为客观的调查者,如果我们要研究尔撒的生平就必须要读《引支勒》,因为它是最可能正确的纪录,不然我们还能研究什么?”

如果我们要研究尔撒的生平就必须要读《引支勒》,因为它是最可能正确的纪录。

我思索道:“嗯,即使它们不算是最完美的纪录,但也不能说它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。”

“是的,而且这几卷书是在尔撒被钉十字架不久后、使徒们有生之年内写的。这远比多数传记要可靠得多,举例来说:有关亚历山大大帝的传记撰写于他冒体(殁)后400年左右。如果我们相信亚历山大大帝的传记,那就更能确信《引支勒》中关于尔撒言行的记载。”

“是的,就算这几卷书比传记好也不能证明它可靠。”

“我的重点是:它们不仅比其他传记更接近尔撒生平年代,也更接近当时在世的见证者们。鉴于《引支勒》流传于信徒群体中,那些见证者们不但听到更经历到了。”
我笑了,“大卫,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猜测,你的证据呢?”

“早期我们信仰的前辈们记载了这些的实发生过的事,帕皮亚(Papias),一位生活在公元100年左右的作家,认为〈引支勒·马可卷〉是以使徒彼得的见证为基础5。而他也指出叶哈雅和马太都是使徒6,所以《引支勒》的历史可靠性并不是猜测,因为它是建立在使徒们的见证上。”

“那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呢?”

“路加是使徒保罗的同伴,虽然他不是使徒,但他在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开头表示他访问了多位沙希德(证人)。而他所说的也大部分都与〈引支勒·马可卷〉、〈引支勒·马太卷〉一致,所以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是合理的。”

这听起来没有说服力,“我不觉得合理!你承认路加不是直接见证人就已经是个问题。此外,我听说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中有许多不准确的史实。”

大卫已准备好如何回应:“路加留下了很多史料作参考,同时也给人留下更多质疑他的把柄;而我们在考古学方面发现越多,就越能证明他记录历史的准确性。例如,有些阿林(学者)曾断定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3:17所提到的吕撒尼亚作亚比利尼的分封王之名字有误。他们的争论点在于吕撒尼亚在世时间比路加记载的要早50年,而路加误以为吕撒尼亚与尔撒同时代。信奉尔撒的学者们则论证那时应该有第二个吕撒尼亚,但持怀疑态度的学者们认为那只是护教学者的谬论。而后的一次遗迹挖掘中,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段可追溯到尔撒时代的碑文,上面提及亚比利尼分封王吕撒尼亚。以此表明某些怀疑论者对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的批评过于武断,也证明〈引支勒·路加卷〉是古代信息的可靠来源之一。”

这些于我而言如同引人入胜的新闻,但我仍不愿承认《引支勒》的可信性。自出生以来,我接收的教导就是“不能相信他们”,如果现在承认老师们的错误则是对我的极大耻辱。

我继续步步为营:“大卫,这一切能确定吗?我想说我没有看过那些碑文,就算看过也无法验证碑文真伪;此外,我不太确定教会记录的客观性,毕竟信仰会影响记录的倾向性,实在有太多让人质疑的地方了。”

这似乎激怒了大卫,“纳比,你学过‘知识论’,你也知道只要你想,你也可以怀疑我们这次对话是否发生,甚至我们是否存在!就像电影《黑客帝国》中的虚拟程序一样,我们可能都是‘缸中之脑’8,不过是被疯狂科学家传输刺激物体,而你却无法证明这是不成立的。所以一切都完全取决于你的‘怀疑动向’,你想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,但不能前后矛盾。如果你对《天经》持怀疑态度,那么我希望你对《古兰经》一视同仁。”

我略有暗示感觉自己的信仰被挑战,使我振作起来:“大卫,《古兰经》能承受最刁钻的质疑之心。要证明《古兰经》从未被篡改,并是由安拉直接传给穆罕默德是轻而易举的事。”

大卫坚持说:“纳比,以你今天提出的质疑,我不确定你能否修持任何信仰。我们边走边看吧!你知道我们的讨论仅仅停留在不同层次的可能性上吗?天底下是没有绝对的确定性的。”

“是的,确实如此。”

“好,那么目前最好的解释就是:《引支勒》是尔撒生平的可靠史料来源,毫无疑问,这比其他任何来源都要更可靠!你至少能同意这点吧?”

我心里希望相信的与《引支勒》可信的确据展开了一场拉锯战,我的理性与从小灌输的思想现在激烈争斗着,撕裂着。我顿了顿,看了一眼化学作业是关于负电性与键结强度的。“真遗憾宗教不同于科学,如果宗教和科学同样能拿到实验室的话,就能去伪存真了。”

我心里希望相信的与《引支勒》可信的确据展开了一场拉锯战。

“纳比,这个我不太清楚,但我认为科学也是有归纳性的,科学依赖于观察及最佳解释,而并非只靠演绎推理出的结论。我认为我们所讨论的事项在概念上并无很大差异。”
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:“你难道是为了辩论而辩论吗?你只是想跟我意见相左吗?”

大卫笑了:“我不想更不同意你这么说,让我们各自保留观点,求同存异吧!”我肯定地点头,然后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化学作业上。

其实内心深处我并不反对大卫……起码不完全是。若他的论据确切,那么他的论证就合理。但我不能让步承认,因为那会让我付出代价,导致我必须承认父母及阿訇们误解了《天经》,但他们对真主有如此坚信的伊玛尼(信仰)、如此忠实、如此真诚,他们真的会错吗?

我没有向大卫承认他言之有理,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承认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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